{拾柒}.师兄（1 / 2）

八月廿四日晴，时小衙内在时府门口送他小先生回自个儿海宁老家。

江南无高马，时贤遂叫了牛车送他回去：牛车也比马车颠簸得稍轻一些，时贤一脸愧欠地与他这个才入府的门生一连碎碎寄嘱了许多，靳禾却仍笑嘻嘻冲着时贤回过一句“如此在府中搅扰半年，学生今后便算是与大人绑在一条船上了”来。时贤却也被这句大实话逗出几分释然，挠着后颈儿与靳禾苦笑出声：

“你这算盘打得倒是不错。”

末了又道一句：

“那之后只愿是在大朝会上相见了。”

看靳禾“哈”地一声：

“哪能呢，大人您立在太和殿里天子脚下，只怕瞧不见学生在后边儿大太阳底下晒着。”

时贤扭头去看他儿子：

“你这小先生的嘴巴何时这样毒了？”

瞧时樾一个白眼翻得标整：

“他一贯如此的，原来只在阿爸你面前装痴扮乖而已。”

时贤又与他儿子学生再聊几句，便匆忙去收拾他因升迁而必须去京与官家及吏部述职时所需的行李了。时樾伴着牛车又将将行了片刻，惶惶冲靳禾打了些微的哭腔喊出一句话来：

“先生真的不再留了吗——”

靳禾笑道：

“樾哥儿不是要去京中念学吗，我可再无名头留在府中了。”

顿了一顿却也随他泛出些情绪来：

“是了，我既已不算内宅的人，以后只怕也再不能如此唤你了。”

却看时樾一瞬不瞬地与他抬起眼来：

“先生既已不是内宅的人，以后便唤我一句阿樾吧。”

靳禾哑然半晌：

“……好。”

他放下了车帘儿长嗟出声，慢慢摩挲了袖中的小管儿仰头心道：

这孩子长得是与少保很像。

又想起时樾方才问他先前到底与柳绛都在东厢里都说过些什么，又道他母亲似乎在靳禾来叨扰后倏忽便静定了下来，竟连她水烟管子也不再多抽，还偶尔能到他房中瞧一瞧字画指点几句，还能像指点他幼妹似地教他落下几笔丹青，看他画得形如猪狗也只是失笑，嗔他去瞧一眼时枳仿的顾景秀。

他转念又想：

是了，三代不出舅家门嘛，他长得与他亲舅肖似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靳小生员在车中叹：

他到底也开始在心中唤曲径“少保”了，从前他都是喊他“将军”，喊汪蘅“先生”的。

想到汪蘅他又不由得张口自喃起来：

“便是姓名上了杏榜后再去见他罢……不然都没脸在他面前说自己曾给樾哥儿当过几天三脚猫似的先生……”

。

自时贤从京中回来不过数日，太学派的学使便也前后脚似地跟过来了。

不过这学使倒不是寻常官家差使的侍卫小厮，而是时樾正儿八经在太学里读书的两位师兄。——官家子弟，天潢贵胄，时小衙内这几天里每日掰着手指头算他二人何日到府，紧张得连一口茶水都喝不下去：

“芳信啊……”

芳信应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