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耶妲视角（1 / 2）
——魔女赞
亚连帝国早已没有人知道大陆分裂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提起在那之后树立在永生乡的那块碑，所有人却都会统一摆出避讳不及的态度。他们甚至只称它为那块碑，仿佛说了碑的内容就会沾染上晦气一般。
其实无论是名字，还是来历，这碑都值得人们在私下津津乐道。这么多年来连堪称亚连帝国之最的皇宫都重修几次，它却一直矗立在那里，连氧化破坏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老人总和孩子们说，千万别靠近它，上面有诅咒。但若被反问具体是什么诅咒，他们又会打马虎眼过去。
——吾神陨落
少女站在来路的尽头回望，入眼却只有遮天的巨木延伸至无穷远处，她微微张唇，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有些沙哑，“歇罗，我们回去吧。这里不太对。”
墨发安静地披散在歇罗身上，诡异的没有随着她不断前行而扬起，远远看去，仿佛和森林融为一体，“这里确实与众不同，没准那个没有根据的传闻是真的，紫陌杉林的深处藏着一座大陆分裂前就存在的遗迹。”
——退却吧，退却吧。嗜血的异族
浅棕色的卷曲发丝繁乱地纠缠在一起，耶妲忍不住再次转头，每往前一步，来路就自动消失在茫茫密林间。不仅如此，这里没有任何生物的声音，连随处可见的低阶精灵都少得可怜，“歇罗，我们不能再往前了。如你所言，这里确实不一样，我已经没有把握我们能顺利出去了。”
她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借着星星点点的低阶光精灵执着向前，“你不好奇吗？亚连帝国的南境是都城永生乡，西面坐落着精灵族遗址，北边则完全被紫陌杉林覆盖。离它最近的尼维拉城世代流传这样的传言，从没有人能穿越这片丛林，但也没有人会被这里吞噬。”
从耶达的方向看去，其实并不能完全看清歇罗的神情。但鼓动的心跳却告诉她，那毫无疑问是疯狂。
——她的掌间，权杖吞吐光芒
歇罗向她走来，像行走在虚空之中，每一步带起的颤动都足以令大陆动荡。
耶达看她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危险却又充满诱惑，“这里毫无疑问藏着真正远古的秘密。你不好奇吗？紫陌杉林的尽头究竟是什么？是神还是……？”
宁静的森林在此时突然起了变化，尖锐的箭矢破空而来，嗡鸣声盖过周遭一切。
——开裂吧，开裂吧。慈悲即为利斧，大地将将分离
歇罗反射性地扑向耶达，一把将人拉至树后，“嘘。”
层层杉树后传来了粗重的脚步声，那些人似乎穿了铁制的盔甲，金属撞击的回响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
耶妲从歇罗和隐蔽的树干间微微探出头，“特意使用普通的箭矢掩盖身份，是哪个贵族的私人部队吗？但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因为神经高度紧张，歇罗无意识地握紧耶妲的手腕，暗紫的瞳仁里倒映着深沉的杀意，“这里低阶精灵太稀少了，对我们不利。先后撤。小心别发出声音。”
紫陌杉林与其他的森林不同，生长的树种极为单一，无论哪个方向的景观都相差无几，歇罗与耶达在其中如堕烟海，却依然不敢停止穿梭。
耶达这时感谢起紫陌杉林的特殊性，稀少的低等精灵不止限制了她们，也限制了对方。而因茂盛浓密的巨木遮天蔽日而形成的低能见度则为她们提供了最好的保护。
从灌木丛中钻出的一瞬，歇罗突然抱住她向一旁滚去，并立刻以单膝跪地的方式护在她面前，手上已经聚集起少量的低阶风精灵，直指另一边。
在她们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身穿披风的男子从浓重的阴影里走出，“您好，母神在上，愿您的身边常有无限荣光相伴。”他摆出毫无攻击意愿的姿态，摘下了自己的兜帽，“可以麻烦两位护送我去尼维拉大教堂吗？”
男子隐藏在披风下的眸子即便在深林中都熠熠生辉，他似乎格外被低阶精灵所宠爱，光精灵与风精灵在他身边争先恐后地起舞，驱散了未知的死寂。
——她无声地叹息，发丝化为黄土
“我名为道格拉斯。是这个国家的皇储。”
“哐哐”“哐哐”“哐哐”噩梦一般的声音如影随形，三人仓皇而行的脚步声被完全掩盖。
无穷无尽的相似场景，不断敲打在心头的金属敲击声所带来的是烦躁和绝望。
无处可藏，无法逃脱。
耶达恍惚间似乎看见黑暗迎面对头罩来，脚下不自觉一踉跄。
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到，她眨眨眼，意识到是撞在了不知何时停下来的歇罗身上。
道格拉斯上前两步，在搀扶的同时问道，“还好吗？我们休息一下吧。”光精灵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漂浮，接近的时候，耶达明显感到一路上的晕眩感减轻了很多。
她感激地笑笑，侧头去确认歇罗的情况，眉眼在萤火的点缀下更为柔软。
相比之下，歇罗神色依旧淡漠如常，她冷静地向道格拉斯伸出手，墨发散落在绿白的制服上，生生勾勒出一股子决绝。
“把披风给我。我来引开他们。”
耶妲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大眼，不自觉伸出手去，似乎想抓住什么。她感到有冰冷的触感从指间流过，如同不可逆转的河流。
——“皆为禁忌。”
歇罗再也没有回来。
尼维拉的夜晚，冷得异常，明明再往南一些就是热浪翻滚的沙漠，此地却像从地底深处一路结冰到地表，衬着多为沙石所建的建筑，处处流露沧桑的气息。
耶妲依旧等在北城门口，她裹紧了披风，向手里哈了口气，抬头没有看到自己等候的人，却等来了意料之外的贵客。
“您回来了。”
“她还没回来吗？”
两人的声音在空旷的荒野里撞击到一起，又在浓重的夜色里散得支离破碎。
男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耶妲点头走到街边的台阶旁，有些拘束地搓了搓自己冻僵的脸颊，回以一笑，“如果不介意的话，请。”
道格拉斯倒是一点不介意，没有经过任何踌躇直接坐下了，“对不起，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刚才和子午主教说过了，希望他能派出人手去找歇罗·多。”
“谢谢，我回去之后也和戒律主教说明事由了，歇罗一定会没事的，”少女向紫陌杉林望去，寒风吹起她浅棕色的发丝，就这样在冰冷的黑暗里飘飘荡荡，无所归依，“您不必自责，我了解歇罗，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底气和......值得她这样做的理由。”
男子看上去并没有在认真听她说话，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良久，清晰的掌纹印在因曾长期劳作而留下伤痕的手掌上。他也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却不是因为寒冷，更像是为了拂去某些看不到的东西，最后却颓然地放弃了，深吸一口气道，“可以听我说一会儿吗？不回应也没关系。”
他的身后是万里黄沙、无边夜幕，耶达双手向上，低阶光精灵慢慢聚集，驱散了那些从内心深处生出的冷，她柔和的五官在光与暗的交叠中，有些像是教堂里洁白的母神雕像，“愿意效劳。请说吧。”
——遗忘吧，遗忘吧。悲伤已成冰刃
“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道格拉斯微微侧过头看她，视线却停在了耶达身后几米处，仿佛是在向另一个人做忏悔，“并非不得不做，可我依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她不会原谅我的，我也永远没法原谅自己。”
少女的脸上闪过一瞬的诧异，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苦笑，她把集聚的低阶光精灵向上抛去，“不止是您，我也犯下了无法弥补的错误。如果我再强硬一点的话，说不定就能阻止歇罗了。”
耶妲的声音散入漆黑的夜里，她自身却从台阶上站起，向着遥远的彼方迈出两步，浅金色的低阶光精灵从上空缓缓飘下，就像是仅属于她的光一般，“但是我想歇罗会原谅我的，就像是一定也会有人原谅您一样。所以即便我们不能原谅自己，我们也不得不前行了。您看，马上天就要亮了。”
耶妲向他伸出手来，就像当初国师所做的一样，她缓缓开口，不再是他所熟悉的教导。
“来吧。我们必须要出发了。这不只是对生命的尊重，也是对他们的尊重。”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没有想到，事情会如狂风骤雨般不受控制地发展。
——水精灵应声而舞。名为绝望的宝剑现出冷色
三日后国师被皇室成员谋害的消息传到了尼维拉，教会翻出先帝与先皇储的事，并以此进军永生乡。
“耶妲·原。”穿着紫白制服的戒律主教站在巍峨的女神像下看她，嗓音暗含藐视，“皇储殿下此行必然艰难无比，而你作为尼维拉大教堂的修女和殿下的救命恩人，现在我谨代表母神之下光辉的散播者——十字教会赋予你同行的权利。”
光线从戒律主教背后的彩窗那儿照射过来，在地面投下五彩斑斓的印迹，可耶达却觉得一切朝着背光那边而去，主教的身姿隐在浓重的阴影里，“在此处向母神的代行者提出异议我很抱歉，但是歇罗她还没有回来，我没有要去永生乡的意思......”
“你知道如今是什么时候，我们面对的又是什么吗？”主教重重地挥了衣袖，尖锐地打断了她的话，似是很不耐的样子，“不要再任性了。”
——毁灭吧，毁灭吧。辉双全然凋零，生命再无延续
耶妲罕见地在教堂内感受到了寒冷，就像浑身浸透在腊月冰川之中，刺骨的疼。她不禁抬头，视线在高大的女神像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主教身上，“这是主教们的意思，是教会的命令吗？”